首页 > 佛法 > 戒德 > 正文

南台湾行脚乞食记(上)
2012-12-29 12:58:34   来源:   评论:0 点击:

作者:法味比丘文章来源:法雨道场点击数:2942更新时间:2005-10-15 南台湾行脚乞食记(上)/法味比丘 撰 在出家届满八年的前际(2000年),反省自己在修行上马齿徒增,虽...
作者:法味比丘    文章来源:法雨道场    点击数:2942    更新时间:2005-10-15

南台湾行脚乞食记(上)

/法味比丘 撰

    在出家届满八年的前际(2000年),反省自己在修行上马齿徒增,虽编写了十几本着作及零散未搜集的文章,却让自己更觉得在法上显出孤单。唯有透过文字、言语才能填补空洞心灵的修行者,反而自以为在弘法利生,这一切恐有欺人之嫌!

对尝试以行脚做为修道方式有浓厚兴趣的道友,在诸多因缘酝酿下集合于高雄县旗山镇「了尘精舍」,准备力行「一钵千家饭,众师万里游,为了生死事,乞化度春秋。」

  行脚的路线受限于天候的因素,而南台湾在薄冬的时节可说是最适宜的选择。主要行脚的道友计有苏般优比丘、梭巴纳比丘以及渥布根妮梭沙弥尼,我们凭着「以戒.法为师」的精神,让我们在一个多月的相处里显得非常有默契,可比喻成:「苦瓜虽苦共一藤,道友虽新共一心」。因此想要从事行脚修持的行者,同参道友的抉择要谨慎,以免争执,是非纷起。

  每当阅读原始的圣典,佛陀与圣弟子风尘仆仆于恒河流域游化说法的事迹,总会让自己感到十分向往,然清夜扪心试问「人间游行的目的何在?」从理想层面来说:一方面借着行脚的境遇来体悟世间及心念无常的生灭现象,从中根除对世间及自我的贪爱与执着;另一方面深入民间随缘利乐群萌,令有缘众生能发起学佛向道的意念,乃至能勤修觉道趋入解脱自在的圣域。

1999年11月8日

  「不确定!」这是圣者的标准,说明了无常的真理。然知而不行是人类的习性!真正能从内心深处跟「无常」相应的行者并不多见。

 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厉害尼师,在读过我所写的行脚相关文章后就想试着行脚,基于师出同门之谊,乃筹划这次的活动,并敦请她提早几天来精舍挂单藉由爬山培养体力,最后在临行的前夕,她却退出行脚的行列。

  参与的道友在傍晚时分前,陆续抵达精舍安单。晚间大众师会商行脚的相关的事宜后,再将个人的装备做妥善的整理,道友中有人为了减轻重量,连睡袋也不携带,我则表示有二重的袈裟足以当棉被。为了安定人心,我打出「无常」药剂──先走个两、三天,如果走不动、或者出状况,可以搭车回旗山。又说:「这次行脚不赶时间,每天行程预计十二公里,以早上与下午各走二至二小时半为原则,当然会视身体状况等因素而做改变,一切都是不确定的。」

11月9日

  厉害尼师今日随喜陪我们行脚到旗山中山公园,在午休后决定往内门继续行脚时才分道扬镳。为了弥补没有一同行脚的憾事,她买了立可拍充当业余摄影师,从起程离寺的那一幕开始拍照,沿途雾气缥渺、绿水畹町的旗山溪、市场托钵乞食、公园静坐养神,都成了一生的典藏;世俗人结伴游山玩水的浪漫情怀逐渐生起,但手拿相机总使人觉得怪怪的。

  当日,我就请锺师姐开车将我们的行李载到内门乡公所寄放,于是试着让脚程加快些,在五点前抵达乡公所。

  在乡公所清点行李时,蚂蚁雄兵占领了剩余的食物。因为在行脚乞食的过程里,并不是每天都有充沛的饮食,所以我们保留一些吃的东西,隔日用餐时再经由沙弥尼授食供养。

  在重新肩负行李走路时,顿感压力十足,第一天行脚体力已觉得透支了,勉强沿着台三线省道继续走上一段路后,再转进往草山方向的乡间道路,抵达三平村时正好遇上红日西下,我的右肩似乎受损了,晚间夜宿该村活动中心的屋顶空地。

  某位法师看过我所写的行脚日记后问:「你行脚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有什么感觉?」我回答:「身体越来越差!」

11月10日

  凌晨群山鸡啼,在寒风萧萧的音声陪伴下,唤醒未能熟睡的行脚僧尼,这时我们终于知道苏比丘携带帐篷及睡袋的好处了。为了避免天天夜宿户外,今日的行程计划走到慈莲寺,好让道友们可以洗澡与安稳地补眠。我们用了早餐,在离开前活动中心的管理人供养八个馒头,成了中餐的主食,因为我估计错误,心想中午可顺利到达寺里用餐,所幸有事先联络寺中的法师到草山帮忙载装备,否则背负重担跋山越岭,身体会吃不消。

  当行李上车后,心情也随之轻松许多,步伐相对地变得轻快了。我们在草山分校休息较长时间,跟学生打成一片,尤其是出身于幼教老师的沙弥尼,自有一套──拿糖果诱惑小孩。而我们一样被五欲所迷惑!全校只有四位教职员、七位学生。

  告别草山分校往内冈林方向直去,尘土飞扬、黄沙漫天,正在扩建的观光道路,将原本光秃秃的月世界山丘景观衬托得更加荒凉。我们来到古吊桥前方一户民家用午餐,老主人道出岁月的辛酸:「山川未改人渐移」。日据时代曾有一百五十多户的草山聚落,如今老人家可以遥指现住的亲友,并对着前头的山景说:它们跟我小时候所看到的一模一样!真得是这样吗?只因我们心念太粗而无法感觉到它的脉动罢了!

  下午四点前终于走到内冈林通往草山的入口,路旁竖立牧童牧羊吹笛子的雕像,并题有〈草山观月〉诗:「峰仞缥渺碧云端,登高壮观天地间;林深竹密为灵界,难辨桃源与草山。」在此流连一会儿,往慈莲寺的道路目前也在扩宽中,我们于日落前安单在大悲殿,试着体会菩萨温暖慈爱的呵护。

11月11日

  经过一夜安稳的养息,道友们想必身心已获得相当的调适。用完早餐后,我们便以愉悦的精神向住持和尚请法,住持教诫我们在行脚弘化的过程中必须谨慎言语,以免刺激不同信仰的人士反感,甚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与中伤,这是他历年来传教所得到刻骨铭心的经验谈。也符合了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:「话不要说尽,要留一点转圜的空间。」

  住众弟子中有人到客堂提示住持上禅堂开示,原来寺内每逢周二、四、六早上九点至九点半是开示时段,我们今天正好大参法筵。住持演说内容已谈到「舍觉支」及四圣谛的「苦谛」,不须讲稿、不带小抄,一上法座行云流水般义正词圆,不缓不急地法音宣流,最后说法重点汇入:在日常生活修行中,不要落入「我」跟「我所」的回流里。

  午餐前我们参观寺中各项建设,地藏殿预定兴建为学院等设施;座落在树林间的个人禅修小室(类似公共电话亭)林立,提供户外静坐的场所。最后我们前往「谛观园」参访那昔日一同行脚的道友,没想到三年多未曾相逢的他更加仙风道骨了。

  道友这几年来走访南传主要的国家,最后宾至如归般地来此慈莲寺当常住众。他告诉我「别活在人家的赞美声中」,不然为了一句「头陀行了不起」,你就可能拖着老路命不断地行脚流浪天涯。如今他已找到理想的住所来增进道业,而我却在学习带团行脚,掉入口谈「五蕴明明幻」,行在「诸缘处处攀」的窠臼里。在请益论法中,道友谈及我心目中一位尊敬的比丘,他那广受花莲台东信众钦佩的修道风格大为丕变,因色身的缘故转向消业障求感应去了。

  午休后起程往新化镇杨居士郊外的木屋。杨居士因事不克前来,乃连络另一位居士来寺载运我们的行李。抵达今日夜宿的木屋前,我们途经大坑农场,并在善隐寺歇息较长的时间,主因是我被寺内树上悬挂的对联与诗偈所迷。现仅择录五首分享读者:「奉劝世间人,修行须努力;古今多少士,一去无消息。」;「尘梦未醒人自苦,江山无恙客重来。」;「马足车尘世路不知何处尽,岩花涧月禅心应自此中生。」;「世情涤尽山常瘦,佛性空时火亦寒。」;「客至莫嫌茶味淡,僧家不比世情浓。」

11月12日

  「结庐在人间,而无车马喧,问君何能尔,心远地自偏。」住在古香古色却近路旁的木屋里,让人尝试神游陶渊明的诗境;但是为避免落入俗情,我们在此休息时日安排打坐共修,并且恪遵乞食弘化。想到佛陀着衣持钵,乞食经行,走入大众,真理才得以弘扬开来时,心境也就怡然自得。

  午饭后,请杨居士开车送我们到新化镇第一高峰:尖山,参访「正法律学苑」。苑内二位师父为我们解答了不少问题,大多从原始教典的立场来说明业报、缘起、念佛、拜忏等。法喜充满的我们在黄昏时刻返抵木屋,道友四人兴致犹存分享闻法的心得。

  晚上旗山的陈居士来木屋静坐共修,年来每逢周休二日他总会到精舍一起禅修,因行脚缘故邀他到此同修、法义交流,以期在修道路上互相增长。

11月13日

  这次行脚我不避讳大做宣传秀,每到一定点就想拍照纪念,缔造了出家以来最多相片,足够当作往生后的行脚专集了!尤其是在这栋富有泰国式风味的木屋建筑,搭配美仑美奂的庭院田园规划,杨居士夫妇自嘲做牛做马才有今日石林的风貌。

  早上例行到市场乞食。下午二点半杨居士夫妇率同二位女儿来请益。

  今日除了托钵外,其余时间留在木屋内打坐共修或法义交流,另外也看了佛使比丘《病中生起的光辉》,对书中所提的「关闭电门」与「油灯燃尽」二义,心有戚戚焉!临终时可否随意解脱自在,得视自己平常是否放得下。

11月14日

  昨晚清点行李,将一些不用的物品,请陈居士送回旗山的精舍,并附寄托钵所剩的些许水果给三位师父。早上到市场乞食就由陈居士载送至新化国中附近,节省了半小时的脚程,而托钵后又遇到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师相助,免除了背负沉重食物之苦。我们在午休后结束木屋的眷留,沿着虎头埤水库那拔林接天寺行脚去。

  抵达接天寺时,天色还很亮,我们将部分食物转供养正举办法会的常住。寺内腹地宽广,也有佛学院,前途大有可为。大寮的老菩萨留我们过夜,但没有法师跟我们寒喧,最后决定往左镇方向继续前进。在夜暮低垂前,觅得位于左镇一亩香蕉园,安单前还在工作的园主欢喜为行脚僧尼整理周围环境。杨居士还对园主说是他的福报,并相约明天再来会合行脚。随后夫妻二人驾车回台南寓所,我们则安住在香蕉园。

11月15日

  「心中能容能恕,人间没是没非。」

  半夜里寒风刺骨,头陀伞被露水沾湿了,幸好有一面土墙挡住迎风面。苏比丘考虑沙弥尼的报体,所以将帐篷让给她。梭比丘有他个人一套健身操,寒冷的夜里对他而言是可轻易过关的。大约凌晨三点左右我已冻得睡不着,于是点燃事前捡拾的枯枝烤火取暖,营火位置正好可提供苏比丘一起取暖,并在五点前后以钵烧开水、用钵盖烹烤馒头、玉米,在明相后享用热食来除去饥寒。道友们也随缘品尝到住在大自然的好滋味。

  早餐用毕,我们收拾夜宿场地及行李,沿着台二十线省道行脚去。途中有位居士手持一迭钞票要供养,我所看到的是千元大钞包裹在钞票的外层,在我们坚持不接受金钱的供养时,令他觉得很意外吧!希望他看了〈托钵乞食的意义〉那纸宣传单后能明了。这让我不禁想起从泰国受戒行脚回台湾,决定持不捉金银钱宝一戒时,当时有位年长的法师慈悲教示:「人家供养你一百块、一千块说不要,给你一百万、一千万就心动了。」对此我由衷铭记不忘!

  精舍电话旁张贴某仁波切的警策语霎然生起:「宝瓶放在头上,红包放在桌上,解脱摆在手上,回家统统忘光!」

  正式在左镇乞食时,杨居士伉俪再度加入行脚队伍。未能乞得足够的食物,午餐在左镇电力公司服务所,享用杨太太所煮的汤面。午休后径往南化方向行去。

  在抵达学习冢间住的南化公墓前,路过门窗深锁、尘垢布地的三圣佛寺。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南化国小提供了休息的空间。日落前我们已经在公墓内安单,杨居士伉俪在开车离去前,购买面包及矿泉水给我们做道粮。漫步在昏暗的环墓小径上,我最后挂伞在昔日所住的那顶凉亭内。

11月16日

  活在记忆里是件苦差事,我却欢喜在苦中作乐。我曾在此公墓独自住过三天三夜的往事,并且详尽记录当时的情境写成〈学习冢间住〉一文。

  沙弥尼今天发牢骚了!她瞪起大大白眼却不敢明讲,但一股帼国不让须眉的傲气,让她娓娓道出住在尸林的惨痛心得。幸好苏比丘慈悲带她到告别式场上方的凉亭内作伴,否则昨晚让她单独住在拥有三千个骨灰坛的纳骨塔下方长廊处,她恐怕会一夜宛如千秋难熬啊!

  高谈阔论的修行者,乃至从事学术研究者,请暂时放下高深玄奥的哲理吧!让自己在寂静的夜晚里,选择一处坟场好好地观察独处时的心念,届时您才会发觉书上所写的恐惧原来是这么亲切。您将有机会超越人类所具有的恐惧感,原因就在您没有如实地「活在当下」。请别压抑式地排斥恐惧,那是跟瞋心相应的展现;称念佛号、持诵经咒,则属于转移心念的作风;只要您「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」,这是佛陀在《怖骇经》中所教导的应对方法,在此提供读者参考。

  早上到南化市场乞食,以加油站斜对面的素食馆老板供养最为丰盛。此外,当我在打电话联络行脚事宜时,道友们停在路旁等候之际获得更多的供养,这时我才醒悟到站得越久,相对地提供充裕的时间让人们反应,来从事布施与供养的行动,这是我向来托钵时不曾刻意做的举止。

  十点一刻送葬的队伍抬着一付棺木经过住处,我藉境练心并想起阿姜.查〈死寂的深夜里〉一文。葬礼结束后,亡者的家属将用过的草席放在挂伞处桌子上,待我们下午从南山寺巡礼、沐浴回公墓时见到这一幕,该文中阿姜.查所遇的事迹清晰浮上脑海。今晚我决定转移阵地,就近在亡者下葬的新坟旁过夜,道友们也迁徒到陌生处来自我突破怕鬼等心结。

11月17日

  「在修行中,有很多苦,可是,如果你不认识自己的苦,就无法了解『苦的圣谛』。要了解苦,要断除苦,首先你必须承受它。」──阿姜.查

  昨晚寒流猛烈,预先准备的柴火烧完后,我因夜梦不祥导致遗精,并且不能安忍冰霜,因此就在外寒内惊之下于半夜一点前迁进凉亭内。苏比丘以袈裟将头陀伞围住,一者保暖,一者眼不见外境心较平稳。沙弥尼则住进帐蓬里。(但老鼠夜里在草丛里觅食,发出的声音令她心神不安。)梭比丘则由于在南山寺冲冷水澡有发烧迹象,但勇敢的草根性让他撑过苦楚。

  清晨惯例前往市集乞食。返回公墓后,到附近民家商借厨具,好将乞食所得的萝卜糕煎热。第一家就让我们碰了钉子,因为她们具有基督教徒所不该保留的排他性。在前往第二所民家时,这户人家昨天下午在运动公园曾和我们有一面微笑之缘,因而为我们调理食物且供养甘蔗、番石榴、橘子多样水果。平日常微笑跟众生结善缘,因缘会遇时就开花结好果。

  杨居士伉俪跟我本不相识,他们是从阅读杂志所刊载的行脚日记而结缘的,后来在今年三~五月间,我于慈莲寺烂芋充数当老师时日益熟识的。这次他们挪出时间来护持。午餐前,他们又来公墓会合,并煮热腾腾的汤面让我们去寒补身。为酬谢他们的随行护法,再次前往他们曾寻觅却不见踪影的南山寺。

  南山寺是属于日本庭园式的建筑,依山滂水座落山壑间,潺潺溪水终年不歇,围在溪畔泡茶的当下,有种远离尘嚣的舒畅感。该寺地主是位在大陆经商的富豪,建设经费已逾二千万,目前有位比丘安居于此,因事返乡省亲无缘相识。

  告别了观景怡人的南山寺,我们朝着下一站目标前进,南下到拥有百年历史的天主教教化区的内门乡木栅村。中途曾在一栋纯白色建筑的白衣道场休息,在日落西山之际抵达该村,由阿荣居士负责接洽夜宿地点,蒙木栅国小校长亲自招呼。我们今晚安单于国校,杨居士伉俪仍旧回台南寓所。

11月18日

  为了避免干扰学校正常上课的运作,我们在早上七点向校长致谢后离校。早来上学的幼童见了我们却称呼「叔叔、阿姨」,校长告诉说:这里有三分之二是信仰天主教,学生则多半是单亲家庭…。稍事寒喧后随即到村里托钵,阿荣居士和他的姊姊早已准备好便当、水果等候供养。阿荣一家人该算是木栅村内最虔诚的佛教徒。村内毗邻山边新成立的海德精舍,现住十多位尼师,其购地兴建道场因缘也是阿荣促成的。在此精舍里应要求讲开示,除了梭比丘不想说话外,我们大多谈一些行脚的心得。当日住竹林道场,在十点左右就各自扎营。事后,沙弥尼曾指出我在海德精舍开示时讲话速度太快了。现在借着写作因缘向尼师们道歉,并补述一句话:「莫笑井蛙世界小,知否凡尘是非多。」妳们能安心办道就好,别学我们到处乱跑。

  今天行者择一静处用功办道。由于这条登山步道路基崩陷严重,徒步走路还勉强可通过,所以睡在马路中间也无妨碍。

11月19日

  凌晨天色蒙蒙亮,肚子早已咕咕叫!

  行脚十日来与道友相处融洽,他们知道我食量大,吃东西也不挑嘴,时常会把食物多分给我一些,而且为我取绰号─大胃王。在饥肠辘辘并赶路下,越岭来到永吉村「莲华精舍」。我徘徊在大门外叫饿,庭院深深不开门,心想法师不在家。

  这时沙弥尼拿出昨天她没食用的一粒橘子,当中梭比丘吃了几片,其余全都礼让给我,即使连最后一手掌量的甘草全吃下了,肚子饿的觉受依旧强烈。所幸在该村落托钵获得不少食物,而那是托沙弥尼以「阿弥陀佛」问候语,才引起村民注意所赐!但要维持四人适宜饮食还嫌不足,因此在途中我先打电话向「文殊精舍」说明想打扰午餐一事。

  当我们正往文殊精舍的路程中,正好遇上杨居士夫妇及陈居士的姊姊,他们都在寻找我们的踪迹。因而决定到精舍大寮内向熟识的法师说抱歉。午餐就改由他们两户信众供养了。

  下午走到口隘陈居士的姊夫家稍事休息。虽然没有近乡情怯的心境,却有着赶紧回精舍的欲望,于是我主张走快捷方式,直接涉水过旗山溪到彼岸。我也有过二度在此溪枯水期涉河,所以认为绝对能安全渡过彼岸,也藉此让道友们体验古德行脚参方跋山涉水艰辛的一面。

  在夕阳余晖下,我们平安地回到了尘精舍。中途曾在「普轮寺」停留片刻,但不便打扰正在密集禅修的比丘。苏比丘因要事离去,相约二十二日下午再起程继续往南部行脚。梭比丘及沙弥尼则挂单于精舍。

11月20日

  早上引领梭比丘及沙弥尼到旗山市场乞食。事后在中山公园侧门用小食,邻近的幼儿园孩童正手舞足蹈地嬉戏,在老师呵护整队下往公园游乐区方向走去。我们无事清闲在此看看人间百态,却引来一位稚童叫我「阿伯」,梭比丘在用过小食休息后,步行回中寮「珠愿觉苑」,其余走回「了尘精舍」等候行脚的法侣。

  在精舍拜读〈青灯木鱼总是缘〉至「愈是苦难的人生,对生死的出离心愈是强烈,促进修行的推动力,除了苦谛之外,还有什么更迫切的?佛陀不是以苦谛为师吗?」内心大为震憾,急得向三师父顶礼三拜。厉害尼师和沙弥尼也都有同感,并叹为警世名言。

  后来沙弥尼对我说:「难怪头陀法师在此能住上一年多,原来是有善知识在此驻锡。」我则回应:「三师父也有阿含的底,住持师父有很多宝可挖。」

11月21日

  佛陀在世时,基于不让弟子们对任何一个地方产生贪恋,时常带领比丘们云游四方化育群萌,并以托钵行乞来维生,因此称比丘为「乞士」。

  早上落实身为比丘应尽的责任到聚落行乞。沙弥尼尝试独自到旗尾托钵,我则前往旗山乞食弘化。记得以前在旗尾托钵时,曾有人对我说:「师父您为什么不出来讲经弘法度众生呢?」其实我早已用身教在弘扬佛法,因此就回答:「乞食就是在弘法利生了。」想想舍利弗最初遇到在乞食的马胜比丘,威仪容止那般好而入佛门,正说明了乞食具有度化众生的功能。

  在旗山市场乞食时,因为我看到一位戴着斗笠的尼师,沿着商家化缘金钱。心想各人因缘不同,并没有递给她(托钵乞食的意义)宣传单,过后却生起反悔的心念,因为怕她认为我一样在化缘钱,这一念原来是深藏心海的我慢暗潮──我是如法的修行者,秉持乞食不要钱的佛制。

  回寺后,沙弥尼说她有信心回左营住处能落实佛制,她感谢我已在旗尾创造良好的乞食风气,并谢谢我多方面锻炼她使其成长茁壮。

「了尘精舍」住持师父对想修行的人,他是一律欢迎,不分性别。但对向来是男众道场来说,多少是有些不方便。事后才从三师父口中得知他的看法:「男女共住的道场修行者是进一步、退三步,凡夫俗子的我是避之唯恐不及,你是大菩萨再来的所以不同。」三师父爱说笑,我像只旱鸭子噗通跳下水─不怕死!当知:男人渴望女人,女人也渴望男人;这个渴望正是一切痛苦的根源。

11月22日

  随顺因缘率队于下午再度出发行脚。经过三天的休息,行脚的道友们于昨晚集合在「了尘精舍」研讨日后的行程。其实经历前半段的行脚体验,早已告诉我们「法,无时无处都存在,我们只是藉由行脚让生命活现在法里。」

  今日行脚的道友多了好些,住持随喜走半天,杨居士伉俪说服其宝贝女儿来参与,就连寺里的长脚狗儿也跟着我们翻越绳梯危岩的旗尾山登山路线。其实,最险最难走的地方,并不在那段矗立的岩壁,而是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三毒,降伏内心的三毒,才是最难走的。

  在日暮前大众安全抵达波罗蜜,杨居士苦口婆心慰留小女儿,今晚跟行脚僧尼一同经验树下搭帐篷的生活。晚上更热闹了,我们法义研讨后,警员莅临,因管区的义民庙昨晚被人放火烧了门板,是故警察得加强巡逻,巧好遇上我们,所以礼貌性的盘查询问一番,这可以说是他们跟我们有缘吧!

  晚上研讨重点放在《观世音菩萨普门品》的经文之解释。我试着以不心外求法的禅宗立场,来引导参与的僧俗法侣往自己内心来理解经义,所以才说菩萨无剎不现身、千处祈求千处应,那得视你本身对法的认知有多深来决定。

  经文长行部分的探讨中尚提出:「假使黑风吹其船舫,漂堕罗剎鬼国。」这前后经义中的转折词是『假使』,以下各般寻声求苦的经文都一样得回归自心来体解。简要来说:『黑风』是指瞋恚的心念,自然就会让『船舫』(身心),『漂堕罗剎鬼国』(陷入不好的情境里)。而偈颂的部分更明白指出:「心念不空过,能灭诸有苦」这句总纲不可轻易读过,随即是各别的暗喻,如偈曰:「假使兴害意,推落大火坑,念彼观音力,火坑变成池。」如果是从字面解释,就算是没被大火烧死,也可能会让池水淹死,这种用世界的境相来解说,是「依文解义,三世佛冤」的,必须用法的语言来觉照心念的生灭的现象,如果您生起不好的意念,当下就被烦恼的火陷所吞噬,一旦觉知到恶念的果报是痛苦的,在您思惟观音慈悲的功德力之下,内心欲望之火消除了,当下就清凉了。若能依此类推诸多大乘经典,那不管你讲那部经,都不会离开身心五蕴,那么就是在弘扬原始的圣典。

11月23日

  清晨「波罗蜜佛教图书馆」的龚居士及其同修陈师姊准备非常丰盛的早餐。我自知自己修行还不上道,只不过是凭着这一袭袈裟,在佛陀的遗荫下接受人们的供养。尤其当我用过早餐后,发觉龚居士一家人才开始吃我们所剩的饭菜时,心中顿然生起「施主恩难酬答」!

  今天的行脚路线是往美浓。我们沿着旗尾山边的产业道路游化,而行脚团队人数增至九位,因为龚居士及陈师姊也欢喜参与。沿途烟草田绿意盎然,老旧的红瓦古厝点缀在其中,著名的美浓窑,在转向雷音寺上山的路口彼此相遇,我们于登山口的土地公庙稍作休息。

  休息期间,有位一贯道的新任讲师好奇地跟我们打招呼,后来谈论越来越激烈,变成他跟龚居士两人的舌战,结果是谁也不服谁。我私下跟沙弥尼说了一句调皮话:「因为可以娶某,又可以做佛祖」(台语发音)在他离去时,我送几期《新雨杂志》给他参考。佛教跟其它宗教在法义上有何差异呢?佛教的教义精髓在于「无我缘起」,别的宗教强调有个我、灵魂,要往生到天国、净土;佛教并主张自身作恶自身污秽,自身不作恶自身清净,清净不清净由自己。

  事后回想起这一段因缘,让我产生这等心念:不要吝望改变他人旧有的信仰,如果自己的行为有所缺失,反而让人毁谤所信仰的教派,当知「狮子身中虫,自食狮子肉。」还是先独善其身,自然有利于弘扬佛教,一切不必强求。

  午餐在雷音寺刁扰,因团体人数多,我们事前已先联系。住持和尚尼,于用餐时特意供养红包,我给了一张〈托钵乞食的意义〉宣传单来婉谢其好意。餐后在客堂里便谈及民国七十一年(1982年)时的往事,因为传单上印有广化长老的法相:18年前长老住锡雷音寺教导一批青年僧。

  离寺前摘录一段具省思作用的文句:「改变环境当然重要,改变人心的偏差更加重要。人心能带动环境,环境又能影响人心。让我们一起净化心灵与保护生态。」我们在福安里的赖老师家安单后,他们五人得回世俗的家。

  在赖老师家安单后,龚居士跟我们间接联系,可以到伯夷山庄拜访。曾经在斯里兰卡出家一年多的伯夷居士,一见到我们的穿著倍感亲切。山庄内可看的古物琳琅满目,我并没太大的兴趣;在他五甲多山区里养了三百多只猴子,那也是人们好奇想来参观的理由。但他欢迎有心人士来此和他谈法义修行或人生哲理等,若来函参访的目的是为了看猴子或欣赏文物古董,他一律是谢绝。据他所言,让我们知道教界一些知名的大师级的长老(尼)、政界高官权贵、教界、学术界、军界等著名的人物有许多曾到此一游。还有,他吃茄苳树叶健身术的养生之道,使他年过半百,却像三十岁的年青人,而他的人生哲学在「归零」:还它本来的面目,以及「打开心胸,拥抱自然」。综观山庄全景,令我心念难忘怀的是─最山顶那瀑布与瀑布旁的修行石窟及关房。

11月24日

  「如果能念念在道,则处处都是道场。」

  身为一位行脚僧,是多么自由、自在,走到那儿算那儿,只要能安心,处处都可以安单过夜,当然有特殊的营业场所例外,那是为了避讥嫌等因素。

  昨天原本是请美浓的锺师姊帮忙,除了雷音寺午餐一事的照会外,她也安排夜宿。后来在走到广善堂前遇到陈师姊熟识的赖老师,在看过老师所住的后院有三棵大树及空地时,所以就改安单于靠近山边这栋纯朴的客家古厝后方空地。

  赖老师是美术老师,从嘉义迎接双亲到南部的山边小镇赡养天年,并就近任教于旗山国中美术科。在这承租古厝里,摆置不少他的艺术作品及收藏品,其中直挂在寝室门边的竹制对联深深吸引我:「浮生若梦谁非寄,到处能安即是家。」文中的「家」,应是指修行的地方吧!

  我们安于大地为床、以树下为家,却引起邻居的好奇,那位长得福态相的客家女士想看我们怎么住。基于苏比丘是地道的客家人,让她有因缘听闻佛法,并且在我们前往美浓市集托钵之际,供养好几粒苹果。

  我告诉苏比丘在美浓一带乞食的过程中由他带队,虽然我们从阿姜.查的开示里得知言语不绝对会影响到修行,中国禅宗也主张不立文字、言语道断,但在世间人与人的应对,言语是不可或缺的工具。

  锺师姊知道我们会到市场托钵,她细心准备适量且削好的多样水果来供养,由于她虔诚跪在地上供养举动,引发身旁一家餐饮店加入布施行列。而先前在郊外供养的中年妇人,到处跟她认识的摊贩朋友说明我们托钵的举止,因此今天乞食满载而归。

  为了在美浓植下乞食的良好因缘,我们征求赖老师及其双亲的同意再多打扰一天。其母亲也有些问题想向苏比丘请益,邻居那位女士也显得很高兴,可以获得佛法来滋润她枯燥的心灵。

  晚上我特地邀请龚居士、陈师姊、锺师姊等人来古厝内研习根本法义。苏比丘「非善非恶」的演说,让信众受益良多,最后大众希望苏比丘能发心在美浓举办佛法演讲会,但苏比丘谦虚推辞说:「我还在学习中,我们也不需要敲锣打鼓来宣传佛法。」实际上,年已过知天命的人生历练,加上严谨的佛法修学道气,苏比丘住持一方已绰绰有余了。

11月25日

  从今天起我们的行脚装备确定不必再上肩了,因为有居士随队行脚护持了。居士们都有随身的行动电话,我彷佛不再具有分心对外联系。

  服务于茂林乡多纳派出所的吴警官,原先计划到台中参加内观十日禅,因为外籍老师无法来台禅修指导,在我事前曾跟他提起行脚事宜的情况下,他转向护持我们的行脚活动,因此他从今天起兼修动中禅。另外,今年上半年服满二十年终身军职的龚居士也加入护法的阵营,我和他在法义见解上差异甚大,他能跟团行脚,事实上就是在磨他的性子,这对他在佛法实修上有正面的功效。

  这次行脚我主要磨炼的对象是沙弥尼。或许经过这次行脚历验后,她会有因缘带尼众行脚,因此得多多找机会让她突破。「看着它,不要逃避!」在路过制造棺木的门口我停止不走了,转身向沙弥尼说了那句话;她小时候被吓过,所以对棺材、死人等有强烈恐惧感。面对事情鸵鸟式的处理态度,那并不符合修行者应有的气概,我们都还在学习勇敢地认清世间的真相。

  午餐地点由龚居士安排到一户制造环香的学佛友人家,在进大门前印入眼帘的门联:「香光庄严心地启,莲…」成了我开示的主题。

  我首先漫谈《楞严经》二十五圆通的鼻根修行的方法,逐渐将话题转入根、尘、识,三事和合生触的缘起上,而不落入有个「不生不灭的佛性」(如来藏)的思想上。

  晚上在龙肚里广化堂挂单,起先想在村落外的坟墓过夜,但费了不少脚力寻觅适当的墓地而不能如愿,原因是这里客家式的埋葬方式蛮原始的,而土地公庙(福德祠)建筑样式也跟闽南人大回其趣!没有睡在「夜总会」,最开心的人莫不过是龚居士。此外,沙弥尼也不愿意住坟墓,当我要她脚踏弃在墓旁的棺材板,似乎让她产生排斥的心境,她瞪开可怕的白眼─恐惧是不容易突破的。

  另一方面在广化堂选择夜宿地点时,负责的女士日前曾发现青竹丝的踪迹,劝我们睡在宽广的活动中心,我们打消夜宿后山树林的念头。

11月26日

  在世出世间诸多的诤论中,即使你能够辩倒群雄,却战胜不了自己潜藏在内心那股骄慢的火焰,一如百战沙场的勇将,因为无法克制自己的爱欲,自然得臣服于石榴裙下。《法句经》103偈说:「战胜自己,比在战场上战胜百万敌人,更为殊胜。」

  回忆起五夏学戒的时期里,道宣律祖《净心诫观法》一书也曾用心拜读,其中有段教诫,现在看了更加亲切:「凡夫学道法,唯可心自知,造次向他道,他即反生诽。谛观少言说,人重德能成,远众近静处,端坐正思惟。但自观身行,口勿说他短,结舌少论量,默然心柔软。无知若聋盲,内智怀实货,头陀乐闲静,对修离懈惰。」

  宣祖一针见血道出止诤的修行方法,道貌岸然的梭比丘却能三言两语就让龚居士心服口服,远胜过我唇枪舌战相对,苏比丘婉转的语辞具有安定法义互动的情绪,而吴居士是位宁静的忠实听众。透过这场研讨,行脚的团体成员得以认识个别的差异,以便在日后的行脚修持中,一帆风顺。

  广化堂的负责女士,为我们准备丰富的早餐。广化堂一名龙山寺开山祖师乃一名出家比丘尼;又站在修行的立场,她也有二把刷子,不少善男信女向她请教做人处事的道理。

  离开广化堂随即入村庄托钵,在苏比丘为首带领下,我们采取久站策略,这种强迫式推销的乞食作风,得失之间是见仁见智,我个人立场并不愿意如此下猛药,主张循序渐进的随缘行乞弘化的方式,这样可避免施者心生不悦,毕竟「一袭袈裟无价宝」,让人们种福田不须强求。托钵结束后在息尘寺短暂休息,杨居士伉俪及小女儿又专程赶来随喜行脚,中午在茶顶山石头公用斋及午休。

  经过多日来的脚底磨擦,今天感到不太舒服了,于是穿上脱鞋,不再逞强硬撑;苏比丘则善用脚底的觉受来修行,他的修持在行脚这些日子显然是进步多了。晚上安单在新威坟场,杨居士他们中途有事离去。 (待续)

相关热词搜索:

上一篇:南台湾行脚乞食记(下)
下一篇:二十億耳沙門的修行

分享到: 收藏